摘要：过去这半个月，我举办六场瑰夏分享会，跟参与者分享各国瑰夏咖啡，总数不下三十支。从巴拿马各大名庄的瑰夏咖啡:翡翠La Esmeralda ，德博拉Finca Deborah，艾利达Elida Estate ，驴子庄园Finca La Mula...
过去这半个月，我举办六场瑰夏分享会，跟参与者分享各国瑰夏咖啡，总数不下三十支。从巴拿马各大名庄的瑰夏咖啡:翡翠La Esmeralda ，德博拉Finca Deborah，艾利达Elida Estate ，驴子庄园Finca La Mula，邓肯庄园Finca Kotowa Duncan…
一路喝到哥伦比亚COE冠军庄园Mikava和El Obraje的瑰夏，牙买加蓝山产区Diversa的瑰夏，还有玻利维亚，洪都拉斯，危地马拉，秘鲁等国COE的瑰夏名庄，以及台湾今年PCA冠军庄园豆御香的瑰夏豆。
与会者经常提出两个问题:
问题一：这国的瑰夏咖啡，怎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样?问题二：到底怎样区分，是不是瑰夏咖啡?在瑰夏已成名的多年，许多探险队与考古者发布了瑰夏咖啡如何从东非飘洋过海的故事后，看来还是有瑰夏爱好者，对于瑰夏的往事知之甚少，于是动念分享本文。
01
/巴拿马，你无权隐藏上帝的馈赠/
图: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于2004年参加BOP竞赛获得第一名
巴拿马的瑰夏咖啡，因翡翠庄园于2004年在最佳巴拿马(BOP) 比赛获奖，而为世人所知。翡翠庄园内种植的瑰夏咖啡，其种苗是1960年代，得自哥斯达黎加热带植物研究中心CATIE(The Tropical Agricultural Research and Higher Education Center)，种苗代号是: T2722。因此瑰夏咖啡并不是翡翠庄园专属的，在瑰夏2004年夺得最佳巴拿马冠军时，瑰夏豆早已遍植于波奎特山区，这咖啡品种，非翡翠庄园的不传之秘，种子遍地都有，只是没有人知道怎样好好的种植它。
图:翡翠庄园主Price Peterson与庄园内的瑰夏咖啡合影
当翡翠庄园连续于2004~2007以瑰夏咖啡四届BOP冠军后，许多巴拿马农民都产生了巴拿马爱国主义，想要把瑰夏豆保存在巴拿马境内，视为国家咖啡资产不愿意外传。有新闻记者报导这件事，瞬间全球都听说了。时任SCAA主席的-泰德林格Ted Lingle ，在新闻披露的隔天，就发邮给翡翠庄园主人Price，告诉他对巴拿马农民竟有这想法的不满，泰德林格说:
‘Price, God gave geisha to the Ethiopians, the Ethiopians gave it to Costa Rica, Costa Rica gave it to Panama, and you guys think you’re going to keep it from everybody else?布莱斯啊，上帝把瑰夏赠与埃塞俄比亚，埃塞俄比亚送给哥斯达黎加，哥斯达黎加又送给巴拿马，而今你们国家的小农居然想把这白白得来的瑰夏咖啡种子，护守在你们国境不外传，事情有这样干的吗?’
图:翡翠庄园凭借瑰夏咖啡多次在BOP夺冠
来自美国绿山咖啡Green Mountain Coffee的质量控制经理唐霍利(Don Holly)担任2006最佳巴拿马的评审工作，他忆起杯测时喝到翡翠庄园瑰夏咖啡的感受，他说:
"我是这里最没有虔诚信仰的人，但是当我喝到翡翠庄园的批次时，我仿佛在杯中看到上帝的脸。"
到底，瑰夏咖啡是怎样传入巴拿马的呢?讲起这件事，要时光回溯到1930年代，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洲列强在非洲殖民地的经济角力故事。
02
/非洲殖民竞争促使瑰夏被送出国/
图:2022年新版的埃塞俄比亚国境行政区划图
上图是2022的埃塞俄比亚行政版图，而瑰夏咖啡的种子，取自图中打红框的位置。打红框地区今日的行政区名称是Kaffa Zone，中文翻译为卡法地区。卡法今天属于粉红色的南西人民自治州，该州2021年才刚刚从南方人民自治州独立而出。卡法是百年前一个古老王国的名称，卡法地区的原始林，被认为是如今阿拉比卡咖啡的基因宝库，卡法野林保存有最多野生阿拉比卡咖啡品种，也包括了瑰夏咖啡的母种(虽然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株)。
图:通往卡法地区咖啡母树森林的告示牌
1930年代，是卡法森林的瑰夏咖啡被带出国的时间点。瑰夏咖啡是由一位英国上校，踏入卡法区的瑰夏山，收集原始林中野生咖啡品种，将之送往英国在东非的农业研究中心。英国上校的这趟采集之旅，与欧洲列强在第一次大战后对东非殖民的竞争颇有关系。详述这段历史前，先跟小伙伴聊聊卡法这个地方。
图:1890年前埃塞俄比亚国境版图
卡法曾是历史上一个部落王国，当年叫做卡法王国(Kingdom of Kaffa)，它在1897年被埃塞俄比亚帝国并吞。并吞前，卡法王国的版图可参考上图，图中列出了1989年时埃塞俄比亚帝国的版图。橘色就是当时的卡法王国，它的领域并不像2022年南西人民自治州下的卡法地区一般大，但包含于其中。
今天埃塞俄比亚卡法地区所以得名，就是纪念当年的卡法王国，并且也因为卡法地区居住着卡法部落民族的人。
图:1905年代的卡法地图
1930年代，全球的咖啡贸易已经非常兴盛。亚洲与美洲的咖啡种植园都已经种植二百年，各处咖啡也都遭遇天敌"叶锈病"的残害。在美亚咖啡种植园得利的欧洲殖民列强都十分紧张，动念到阿拉比卡咖啡的故乡，想要找寻挽救咖啡经济的办法。位于卡法地区的咖啡原始林，在当时就已经出口不少野生干咖啡，是埃塞俄比亚西南方野生咖啡的供应地。这地方被当时在肯尼亚与坦尚尼亚建立数处东非咖啡研究中心的英国盯上。于是1931年起，派驻于卡法森林附近的英国军队上校，奉英国大使之命前往卡法森林收集野生阿拉比卡咖啡的各类品种。为何是军人前往收集种子?下图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当时英国与埃塞俄比亚的政治关系。
20世纪初期，德法英意等国都跑到东非来霸占地盘，利用殖民地来为他们本国谋求经济利益。英国，就把埃塞俄比亚周边围绕起来，粉红色就是英国的势力范围。绿色是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的势力范围，而卡法呢，就位于列强与埃塞俄比亚本土势力的交界区。边界总是有军队驻扎的，当时英国在东非的殖民领地，包含有苏丹，乌干达，肯尼亚，坦桑尼亚。所以1930年位于肯尼亚的英国农业总监下令，要对埃塞俄比亚野生咖啡品种进行普查。因为当时列强已经知道，埃塞俄比亚野生森林是阿拉比卡咖啡的发源地。这项调查旨在评估数百种“种质”（主要咖啡品种的小型突变），在其他英国殖民地种植的商业可行性。
当年卡法邻近的Gesha地区野林，生产咖啡的美味已广为当地人所知，很自然英国驻扎该地区的军队上校，就前往Gesha野林采集咖啡。
图:卡法地区有一处叫做Gesha的山林，咖啡风味广为认可
当年踏入Gesha的品种收集人，是由一位叫做Richard Whalle英国上校领军，他将采集到的各式各样咖啡种子，交给派驻在MAJI的英国领事。这些采集工作按照记录来看至少有三次，头两次是在1931年与1936年。其中1936年的采集有记录文档流传下来，可以参考下图。
图:1936年Maji地区英国使馆针对采集的报告文件
上面这封信从Maji英国领事馆发出，信中负责采集的人报告，他们在一处叫做Geisha的地方，采集了共约10磅的咖啡种子。
信中提到Geisha这处的原始林，是一个雨林的环境，咖啡都生长在浓密高大的树荫下，属于遮阴生长环境。这边的咖啡生长环境，和苏丹地区的咖啡环境有着类似性。但与肯尼亚森林地区看到的咖啡生长环境则有不同。不过Maji的英国领事馆采集报告，其实错拼了原始林的地名，因为卡法地区只有一处叫做Gesha，而没有一个地名叫做Geisha。瑰夏是按照采集地点命名的，所以其实Gesha会比Geisha更正确，但这Geisha从一开始回报采集地点就已拼错了，所以就这样被世人叫了百年，直到这二三年，才有些呼声希望重新正名回到Gesha较好。
图:Maji地区临近有一处地点叫做Gesha，被认为是瑰夏咖啡的原始林
1931年及1936年两趟在瑰夏地区原始林采集的咖啡，都被送往英国人在东非的几处殖民地试种。依据史料记载:-1931年，头一次的采集咖啡被送往肯尼亚的Kitale试种-1936年，在Kitale种植的小苗，选出了编号Geisha1，9，11，123等苗株，送往坦尚尼亚的Lyamungu咖啡研究站试种。
图: 坦桑尼亚的Lyamungu研究站
然后Lyamungu咖啡研究站，又将这些瑰夏透过人工选育定性，挑出了编号VC496至VC500几个候选苗种。到了1953年，位于哥斯达黎加的热带农业研究与高等教育中心CATIE，从坦桑尼亚Lyamungu咖啡研究站，取得这批来自埃塞俄比亚的瑰夏咖啡种苗。
图:CATIE的总部外贸图。
据IICA美洲农业研究所(Instituto Interamericano de Ciencias Agrícolas)1963年的记录，当时CATIE从坦桑尼亚所获赠的瑰夏，不仅包含有如今翡翠庄园种植的T2722(对应坦国的苗株代号为VC496)，还包含有T2917与T3214...等，其它来自埃塞俄比亚瑰夏地区的阿拉比卡咖啡地方品种。然后，CATIE在1960年代，将编号T2722(来自坦桑尼亚的VC496)瑰夏咖啡，送往巴拿马的波奎特区交给当地的农民种植，以对抗叶锈病。这，开启了T2722瑰夏咖啡在巴拿马的冒险，只是。它花了四十年才拨云见日。
03
/T2722在巴拿马的成名/
翡翠庄园如今可以靠T2722瑰夏咖啡功成名就，追根溯源是英国人当年的对研究阿拉比卡咖啡的起心动念。只不过，翡翠庄园把T2722瑰夏当成主力，也是一场意外。原来当年哥斯达黎加的CATIE将T2722瑰夏小苗交给巴拿马农民试种时，小农们并不满意瑰夏咖啡的表现，普遍认为它产量低，不好喝，易破碎，不利收成。后来因为有些小农看它长得高大，又可对抗咖啡真菌，能适应高海拔寒冷的地方，所以留用没有砍伐殆尽。于是T2722瑰夏，被巴拿马小农当作其它咖啡树的保镳，转作防风林之用，而其仅够塞牙缝的寥寥收成，也使它被混入其它主要咖啡树的产能中，当作凑数的后备果实。直到翡翠庄园第二代主人的一个福致心灵，改写了T2722的后半生。
翡翠庄园第一代主人是位瑞典裔的美国银行家，他退休后在巴拿马购买农场，想要好好过上舒服的退休日，结果差点被搞到破产。因为那个农场地势太陡峭，咖啡生长后采摘不易，加上肆虐中南美洲的咖啡叶锈病，原本园中种植的咖啡树，死的死伤的伤。农场只能生产奶牛，收入少跟投资报酬率不符，咖啡工人在陡峭地势上摘咖啡又经常摔断腿，雇主还要支付医药费。真的蛮惨的!
图:翡翠庄园的咖啡树很高，工人摘取要小心
然后1999年叶锈病来袭，海拔1600米以下的咖啡树死伤无数，老银行家的儿子Price Peterson发现，他们1997年购自其他农主的新农场Jaramillo，竟然有咖啡树幸存活了下来!于是Price Peterson决定把这些幸存的咖啡树(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T2722)更多种植于Jaramillo地块。因为看起来，这批咖啡对高海拔地区适应良好。
图:翡翠庄园Jaramillo地块是1990年才购入的新咖啡园
然后就是2004年，翡翠庄园主人在早先的收获季，决定将园中长相不同的咖啡树分离处理杯测，不再混合收成，以找寻比较好的咖啡风味。这样做，使他发现T2722这批咖啡树风味的与众不同，他将这批咖啡独立制作送交BOP参赛，于是瑰夏豆就重见天日了。如果不是将T2722瑰夏咖啡种往高海拔，也许翡翠庄园不会发现瑰夏的特殊风味。因为T2722早就种植与巴拿马波奎特区四十载了，也从没听别说它的风味特别好。原来T2722是一种比较能在高海拔山区开花吐芬的咖啡品种啊，当年种植的地区都太矮的，所以它变成被人嫌弃的丑小鸭。
而今在Jaramillo地块最高海拔1700米种植的瑰夏咖啡，就是知名的红标批次MARIO。而1650米种植的，则是Noria红标的生长区。
图:翡翠庄园Jaramillo最高海拔所产出的咖啡命名为MARIO
04
/瑰夏咖啡的风味?/
因为瑰夏咖啡其实不只有一个品种，并且受限于各国的种植环境，也不都是高海拔如同翡翠庄园一般的生长环境。正如当年许多巴拿马的小农都拿到T2722种子，但它还是沉寂了四十年，无人闻问。所以瑰夏咖啡的风味，就算是同一品种，也会受到生长环境的影响而有不同的个性。
至于翡翠庄园的T2722，当年杯测者给予的风味类型描述是什么呢?
它应该是有丰富花香、复杂精致的水果色调，范围从浆果、柑橘和芒果到木瓜、桃子、菠萝到番石榴，带有可可味，有佛手柑或橙皮的味道，且十分甜，没有苦味，体感不沉重，较像茶。
那埃塞俄比亚班吉马吉瑰夏村的瑰夏呢?它的品种与巴拿马的T2722不同，因为它是农场主人自行前往瑰夏山取种的，所以瑰夏村的品种是Gesha 1931与Gori Gesha。
Gesha 1931是瑰夏村主人杯测后，”认为”其风味轮廓与巴拿马的T2722近似。但这只是杯测，没有基因鉴定证实T2722与Gesha 1931属于同一系统。事实上当年英国上校踏入瑰夏山采集的，是整座森林的咖啡，不仅仅是后来流传到巴拿马的T2722。没有人知道到底T2722在瑰夏山的母树是哪一株，自然八十年后重新踏入瑰夏山采种的Gesha Village主人，也无法肯定他在满山遍野的原始咖啡术中采集的，就是T2722的咖啡。
图:巴拿马驴子庄园主人带队前往瑰夏山的照片，图为当地人拿起瑰夏山野生林的咖啡小苗
说来也有趣，如今位于埃塞俄比亚班奇马吉的瑰夏村Gesha Village，这主人当年会兴起兴建咖啡园的动念，还是因当他还是一位摄影师时，他跟着巴拿马卢子庄园的主人William Boot，踏上远征瑰夏山找寻瑰夏母树的拍摄工作。上图与下图，就是2007年那一次探险的记录照片。可以看到他们跋山涉水，深入卡法地区的雨林区，找寻1931年的英国人看到的那一片咖啡森林。
所以，瑰夏村Gesha Village后来自己到瑰夏地区野林所采集的咖啡，自然不保证是T2722。如果你喝到瑰夏村金目标Gesha 1931，觉得与你印象中的巴拿马瑰夏不同，也不用太大惊小怪。至于果利瑰夏Gori Gesha，则是瑰夏村主人取种自瑰夏山的另一株咖啡，他称它为Gesha，但是否与真正的T2722系出同源，很难说。
从今天的故事可以知道，Gesha是一个地方，Gesha咖啡取种自这个地方的山林，他就是所谓的埃塞俄比亚地方品种Landrace。T2722是来自Gesha山的其中一株，Gesha1931 与Gori Gesha ，也都是来自Gesha地区的原始林。但是，T2722的那片山，到底是不是后来被瑰夏村称为的果利森林Gori Foresy，没有人可以回答。
至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咖啡园的瑰夏，到底是巴拿马T2722的后代，还是其他的品种，除非有基因鉴定，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尽管我们很喜爱瑰夏咖啡，但是对于到底我们喝到的瑰夏是哪一个品种，是否都是瑰夏，恐怕农民也不能知道。瑰夏是很好喝，但不同地方的瑰夏调性不同，也是常有的困扰。今天大致把瑰夏的传播史，跟小伙伴分享，希望帮助你更多了解你所喜爱的咖啡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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